“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这里是说,…修身养性,九思行辩,人主、明君…无规矩也无法立规矩行大道……”

    墨绿色的人卷着快要垂到地上的卷轴,课堂鸦雀无声,屁股在椅子上,手平搭在几案上,眼神停留在书简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这些字就逐渐幻化成搬家的蚂蚁,将你缓慢跳动着快要陷入沉睡的心脏搬运到凉爽的院廊下,学宫外种植的梨树树枝上放出雪白交叠的花瓣上,淡而无垢的梨白透映出红蕊,另一边的北院是孔融亲手栽下的垂丝海棠,花期差不上几天,成簇堆叠着的没有花香味,在文举先生的书房挨批评的时候往窗外就可以瞥见垂下去的粉花,也算是一种心灵的慰藉,洒在戒尺抽打后肿痛伤口上的清凉药水。

    孔融先生爱吃梨子,虽然书房外种了海棠,先生本人更爱流连在重重交叠的梨花丛中,洁白无暇毫无杂质,也正是如此“空”的一种花可以勾走孔融的魂,顽劣的孩子对于先生来说只会让他暴跳如雷——活像个点燃了的炮仗,先生剑眉一皱,竹简被捏得作响,你总在想少惹孔融生气,吃戒尺的是自己的手心。但孔融似乎总会因为芝麻绿豆的小事就让全课室的气压低下来。

    院外风拂动起半开的梨花,花瓣颤巍巍地被惬意暖风裹挟,而你被孔融先生的眼神要挟。

    “广陵王殿下,院外花儿确实美不胜收。”瞬间周围学生的眼神都落到了你身上,刺刺麻麻得好不舒服。甚至有学生投来关切的眼神,你托腮收回眼神,彼时孔融的步子正好停在你桌边,男人站在你桌角边居高临下地点着你的书简:“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先生说,君子有九思。”

    “不错。”孔融的手指缓缓被书简上的蚂蚁搬动到你的眼前:“殿下亦是君子,方才之言,定是对殿下深有感悟,儒家学问,单凭先生讲还是空了些,殿下可否亲自给学生们讲讲九思之辨……”

    昏昏欲睡的意识清醒后仍旧拧成一团,脑内饲养了一只玩着线团的猫,你嘟起嘴来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脸上慢慢升起红晕:“先生,我或许是……没有太理解您所讲,胡说八道乱了儒家正学,不太好吧……”

    沉了口气,发现男人的脸已经黑下来,在无比羞耻的尴尬间你又张口补充一句:“先生,莫要动怒,伤心肝。”

    你闭嘴了,何时窗外起了风吹进满员的教室,衣物领口灌进去的风冷到脚趾,眼神瞥见到外面的梨花有几朵脆弱无力地被吹得低下头去,抖着唇瓣还是抬头对上孔融翠色的眼睛,眼睛几乎要挤出几滴虚情假意的泪水来,“先生……”

    “晓之以理。”孔融合眼。

    “要…要随身拿着玉…”

    周遭传来一些小声讨论的声音和笑声,就见孔融表情上没多大变化,放在你桌子上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凸出来,用劲和桌案较劲没用,他长呼一口气,心中烦闷无法冲减,就又长吁一下,压着声线张张口,训斥的话卡在喉咙里。

    头顶传来孔融的声音,语气依然坚硬,离开你的座位前的脚步似乎都带着怒火:“下课后来我的书房,我来亲自验收讲学成果。”

    背着身子,孔融也转身从你的位置走回台前,数着时辰差不多,先生任教久了就只是迅速下了结语,他的讲学,不少讲一分,也不多占一秒,一堂讲学后口干舌燥,周遭学生陆陆续续收拾书本快步离开,本是有说有笑的,结果路过孔融身边时还是自觉地闭上嘴不再说些有违背文士之雅的粗言,对上孔融的视线时候习惯性地作礼鞠躬,再加快步子快速离开。

    学宫北面的书房有多间屋舍都被孔融使用,学术书籍就能放满多个房间,在学宫就读的一段时间你已经造访过多次,原因不同但结果都一样,夜半时分陈宫院长会亲自带着药上门,撩起袖子后从手心到小臂布满戒尺抽打后的红痕,一道道宛若动物皮毛上交错无规律的斑纹一样,曲起手指躲开陈宫要敷上去的药,温润谦恭的人顿了顿手,点了点你的额头。

    “他就是这样,即便是汉家宗室也不会有优待的,早课在清晨,殿下还是要早些休息才是,他要晨间的讲学,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儒学的早修课,朝野里的天子幼时也会修读,他又是夫子二十世孙,我虽然是院长,也无能为力。”

    因为陈宫护着你,孔融也没少因为这件事和院长当面起冲突。凉意晕开在手心,轻柔地抚摸在掌纹间,揉化开的膏带着厚敷着,油腻而湿淋,粗硬的戒尺抽到肉上响亮的一声后手心就麻木着,你被陈宫掰着张开五指,握拳只能像压弯的柳枝,无力松垮地弯着垂下。

    “孔文举…现在已不是旧时,爹娘亲自己的孩子,肉体上的痛苦惩罚确有威慑力,但动粗哪能让一个孩子彻底改变呢。”

    “公台,也确实是我的错,一些话,确实不该说…”

    “不是因为你是‘广陵王’就偏袒你。”耐心地弯下身子,将撩起来的袖子卷高露出更多白皙的臂膀,陈宫的手指掐着你的胳膊里侧揉捏,在关节处又以适当的力度按摩放松,“我一向不亲儒,你也许该说我带起学宫不正之风,因为我带郭嘉,而你知道,奉孝的做派确实…有坏学宫的名誉,但那又何妨?奉孝还是稳坐头位,除了荀彧和贾诩,还真找不出其他能同他同时坐而论道的…”

    “他看不惯我,郭嘉那样在他的课上,自然也是入不得他的眼的,殿下亦然聪慧,文举就是不愿承认,那套‘君子之论’已经需要翻翻新,他如今也是自我在挣扎…”

    “你会觉得我说了太多吗?我不是在替孔融说话。”陈宫摇摇头,水似的眸子映出你的身影,带着身后漫天星野碎光,“我希望殿下可以教他悟到点什么,尽管可能会跨度漫长,我还是希望殿下可以多亲近他…这个人,嘴硬。”

    嘴硬心软,唯独孔融是个特例。心也是硬的,冻得砸不开的冰柱,开春暖些时从树上掉下来摔得粉碎,也仅仅是因为外部环境回暖,新生的树枝承不住它,砸到地上变成一节节,或者更甚得碎渣也不见化开。孔融的戒尺打在身上一下下得疼,一下下去惊起外面海棠林中吃草籽的鸟雀,扭头看着拍着翅膀逃离的鸟,又是一下打到手心。

    “殿下,可知道悔改?”

    “我在想,如果飞出的鸟可以带我走就好了。”嘟囔着听到孔融“嗯?”了一声,

    “不!不是…”赶忙改口后挺直全身,身上贝孔融上下打量,你扭动着身子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书简上,要把脸全部遮住一样抓着两边盖住自己的表情,却没想到手心接触到冰冷的木片后痛感更剧,抽一口气缩回袖子里,你心底生出反感,未曾得到准许你只能端坐着,孔融看见你痛得半缩回去的手。

    臂弯被拉过,你被孔融先生从椅子上拉起,接着就见到男人翻着眼睛无奈地叹气,说话声音比讲课时更为沙哑,孔融将椅子推到自己一侧,卷着打开自己桌案上的书简——你被安排妥当,坐到孔融身侧,看不清字的话亦可以探头,还在发育的身体歪着,两人的身体要撞到一起,孔融往一边挪,捧着打开:“打手,是为了要你长记性。”

    “我拿着,你看不清或者我挡住你的视线,就和我说。”放软语气后抬头仰望着发现男人正望着你,一表人才,眉眼间的气宇是抹不掉的。孔融并非不通人情,你亦然顽皮地发现身体微微贴到一起男人也不再躲后就直接抬起身子坐到他的腿上,撑着前面的椅子将小腿伸直搭在其上。

    “无礼!”腿却被你的重量压住无法动弹,孔融想拉着你的衣物把你推开,剐蹭间撞到手心,“殿下,莫要如此,这样实在是有违礼法…”

    “你口中的殿下其实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家中长辈给孩子读故事的时候,就是这么坐的。”你假装思索,说得头头是道,“学生不觉得有何不可,只是侧着身子实在难受…既然先生给我亲自辅导,我心里对先生有愧,不可能再分神…”

    孔融似乎是被说服了,沉默后垂眸,没有推开你也没有将你往怀里拉——在学宫一众讲师当中,孔北海的个子算是一众读书人中高的,这也就让他俯视学生的时候蒙上一层威严,他并不狠戾,但往往低着下巴抓到学生在课堂上不用心的时刻,汗毛已经竖起,孔融的戒尺会教育每一个未来的汉室人才君子之道,但你并不怕他。

    精心雕琢后的坚硬的玉,孔融的不语代表你的话他已经听进去了,但仍旧在咀嚼。许久——久到你的屁股已经在他的腿上保持一个姿势坐酸了,头顶又传来好听的低沉声音:“可以。”说完感觉孔融动了动下肢抬起来,将屁股已经有少部分悬空的人往自己怀中移了移,手环在你的腰上,那双大掌却始终捧着书简,只用衣物盖住着的小臂拦着你的小腹让你坐稳,亲密地保持着和学生间的距离。

    “……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广陵王殿下的性子,不像是会隐居避世的人。”

    “先生怎么还顾自评价起来了?”回身想把他的胳膊往身上移一下,孔融的手顿了一下,手指僵直地不触碰到你的衣物,“天下如此,殿下亦然要继承大业,我心中肺腑之言罢了。”孔融不再说些其他多余的,一对一单独讲学的效果确比人挤人的课堂中有效果多了,先生一言,你就坐在他腿上听着,身子都不敢有大的动作,孔融并不是有耐心的人,只是秉承着君子之礼,火气上来时比其他人更躁动。但又闻到潜藏在墨绿色之中的一阵书卷的橙香,混杂着辛辣调的味道冲淡了清香味中的轻浮感,垂丝海棠含苞待放,抬首看向窗外足以窥见一角。

    戒尺落到你的手心,“殿下,我的发冠很好看吗?”力度却不是体罚时疼得红肿淤血的程度,更多的是警示的作用。“……我讲到《阳货篇》了。”咳嗽一声想要继续念下去,却感觉你的眼神还未离开,出神地望着上方,孔融眨眨眼扭头也向你的眼神游走的方向看过去,男人能看到更多的窗外景色,春日的碎光不知何时落到他的肩上,暗色的暗纹长袍照得亮亮的,孔融叹口气,起身时慢慢将你带下来,依然没有碰到手指,甚至肢体的接触都留有缝隙。

    他将窗户完全推开,春日洋溢着的温暖就轻而易举地跳跃进来了,孔融收起书简后轻轻推着你的身子向前,移开步子站在你身侧,“确实漂亮。”

    “先生不继续了吗?”

    “下面的内容我没有额外补充,课上已经讲过了,温故知新,殿下明日、后日复习就是。”

    “私下里听过广陵王殿下并不喜儒学一说,讲堂中也不是每个学生都像荀彧那样,个人有个人的见解。”翠色的人看着窗户边的海棠花,伸出手就足以触碰到柔软的花骨朵,包裹着花蕊绽放出孩童般的青涩,但艳丽的粉已经快要呼之欲出了,是生长周期无法限制住的跃动的美丽。孔融闭上眼,袖子突然被扯动着,男人低头见到你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外面,睁大眼睛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凝视着孔融,手指从轻扯衣袖悄悄摆弄着他的袖口,手指钻进里面的一层衣物,孔融身上穿戴的一层层衣物整理得当,摸上去布料滑滑的。

    直到你碰了下孔融的小手指头,在男人半团成拳的手中放进自己的手,孔融蹙眉把你的手抖开:“殿下莫要胡闹了。”

    “文举。”

    他适应了一下你的改口,身为人君直呼他的字不符合礼,但他还未开口就被你打断,张开的手心和小臂上遍布着细长的大大小小的血痕,部分已经愈合,袖口里边蹭上一些前一夜陈宫给涂上的药物,其中一些用力重了,发黑着化成一条显眼的沟壑留在皮肤上,你抬手,孔融问:“广陵王是想说,我的惩罚不对吗?”

    “是,也不算是。”你张开胳膊后又往前,拉近距离后直视孔融的脸,课上不敢看,非上课时间便鼓足了劲,要把眼珠挖出来一般,孔融的眼神并未躲闪,扯着他下颚的发冠带子他才回仰起头拨弄开你的手,捏住指尖后又放轻力度。

    孔文举,你还有点人情味嘛。

    飞鸟般张开手臂,你和他说:“托起我来。”

    “不要碰到我的手,不然我就会像个稻草人一样摔倒——昏死过去。”不算是威胁,你简单陈述后果,君子应有后顾之忧。孔融总是强调儒礼,现在你没有犯下任何可以作为理由让他惩戒你的事。“我只是一个想要先生的拥抱来见到窗外似锦繁花的孩童,孩童没有给他人带来烦恼忧愁,为什么不能得到糖吃呢?先生?”

    你翘起脚跟来往前挥动手臂,轻盈地往孔融身边靠,张唇叫他:“先生。”又摇摇头自己否定了前言,“本王应该叫你孔融才合乎礼仪。”现在摆出一副王侯将相的豪气,张开发红的手心露出伤痕,拍着胸脯时装出大度的样子。你仰起头才能够和孔融对视:“孔融……”强硬没有用,放软声音下来又聪明地转口:“先生,学生知道错了,满足一下学生小小的愿望可好?”

    一来一回,孔融眉心在痛、心口在痛、胃也在痛,全身上下堆满的无可奈何将他塞得满满当当的,手指不灵活地动了起来,墨家机关活动木偶、零件齿轮凿口无法完全嵌合卡在一起,孔融正了头顶的发冠,窗外阳光正是好时候,这才想到自己天天在学宫书房研究书籍,竟然疏于照料院外的海棠了,但看样子它们靠自己的生命力也熬过严冬。叹口气舒缓疼痛,大手搂住你的腰将你从地板上拔起来,脚下浮空垂下,腿曲起来,孔融托着你的腿弯,下摆因此被抓得皱巴巴,你腾出双手抱着孔融却没有往外面看。

    “看到了吗?——广陵王!”

    “放、放开。”真实的窒息感包住他的脸,孔融拔高音量后难掩怒意,双手托着你的大腿的力度更重了,身子弯着双手紧紧箍住孔融的脖颈,也就顺势着让他继续往上托的动作架着环在他的腰上,领口宽松开贴近孔融的脸,袖子间飞出来花瓣碎成一片片,烂了边的黄了角的,悉数顺着孔融的头顶落到他的脖颈上,层层叠叠的衣服间形成褶皱,孔融皱眉想抽出一只手捡着掉进衣物夹层的花瓣,孔融的脸又黑了一层——意识到你的身体往下坠后又快速抽回去了。

    “闹够了没,放开。”

    “殿下,太无礼了。”

    “你是不是把我的院子外面没开几朵的花拿光了?”得不到回应孔融抱着你绕到侧面从你腰侧探目过去,逆光靠在窗口,你摇摇头,脖颈间散发着涂抹的香膏的清香味道。孔融一向不喜自己教课的学生涂脂抹粉,闻到后又移开脸,先生不也是要在讲学前涂粉嘛!”埋着到他颈间,你压抑着心中快要跃出来的心脏,近看他的五官后比在讲堂上抬首对视要更激动些,“夫子讲学时最好不要和他对视。”

    “但也不能不对视。”学生中常常有人告诫新入学宫的孩子,除了孔融先生以外没有任何一位讲师有那般多的注意要点。凑近后被他拥抱着,只要你不松手,幼时在隐鸢阁里顽皮惯了,读了书也没有将自己束缚在桌案笔砚上,后背直直地撞到木制窗框上,一点松垮的学宫袍包裹着的身体落到孔融眼中。

    他那般把脸埋在你的胸口间,呼吸出的热气到衣物上,发育期的时候乳房胀痛,你几日已没有缠着裹胸,只是男人的脸蹭到时用力按着他的头往你的胸口按,他偏头觉得碰到柔软的肉,但胸口意外的温暖和布料蹭过脸颊柔软的触感让孔融闭上眼睛又换了个方向,又是压得觉得软软的,听到你口中钻出来的一声低吟才惊觉不对后抬眼,男人下半张脸还在你的胸口,而因为磨蹭学宫的袍早就敞开一部分,露出锁骨后拉下去的一点裹胸也松下来挂到胸口,饱满的还在发育的形状包裹着他的脸颊。

    贴着孔融的脸颊手背拂过,摸着他的痣时听他紊乱的呼吸节奏,稳稳托抱的双手脱手,面前人的脸逐渐离开视野,房梁和窗外的绿色交融混合,睁大眼听着耳边嗡嗡地响鸣声,后背钝痛袭来后,摸上后脑后一阵肿痛晕眩感,回神出现多只手的幻影,摸着脑后晃头,孔融的手僵在空中。

    你在他试图收回他的手前握住了。

    “先生、扶我起来!”摸到指尖都是凉的,孔融眼神扫到一边去不再说话,他此刻脑内滚雪球般堆积出何种事实,其中包裹着的是哪种秘密,你从头他凉透的指尖就知晓,孔融迅速收回手,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死死又转回到你身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是在先生书房,不是在去往刑场的路上,是吧?”挑衅地扬起音调,孔融无意咬着下唇,手指骨节一下一下敲着桌案的木角,暗下的脸色又转成煞白,唇瓣颤抖,孔融嘴角抽动几下,具体说的是何听不清,他被你激怒、疑惑、不解等所有可以表达他的惊诧的情绪写在脸上,对孔融来说,这不是惊讶,是惊吓了——恍若世间无形的秩序崩塌,礼是井然有序排列的固定结构,在夫子眼中比城墙还要无坚不摧,但却轻易被广陵王一根手指就轻轻推翻。

    他脸红脖子粗,呼口气也顾不上去打理从你袖口里抖落的一些烂掉的花瓣,你只是整理着衣物站在他对面,听他伸出手来,抄起戒尺是习惯性的动作,孔融手抖着扶着墙角软软地靠着,将戒尺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