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雯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驯夫记 > 第11章
    她作梦了。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梦见过去的事。
    永远记得娘生辰那日所发生的点滴——
    应子丹送她到严大夫那里,趁大夫为上药时,居然又跑去找霸王李算账,前后不到一刻钟时间,霸王李被他打得跪地求饶,从此成为他的手下。
    离开大夫那里,他们到街上各自挑选样礼物,等回到家,才看见倒在地上奄奄息的娘。
    他们那么小心翼翼照顾娘,娘终究还是撒手人寰。
    娘的葬礼怎么举行的,都不记得,只知道心很痛、很痛,打有记忆以来,还没么痛过,痛到好像全都拧在一块,干脆想死之算。
    爹不去教课,整日借酒浇愁,父女俩的三餐全赖应伯母打理,不知该做些什么好,成天浑浑噩噩的。
    笨蛋,你是在做什么?你不是答应你娘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你爹,不让你娘担心吗?那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就像是行尸走肉样,象话吗?对得起你娘临终的托付吗?你还有爹要照顾,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叫要振作起来吗?那你自己呢?说到没做到,还要别人听你的话,算什么伟大的师傅!根本是个表里不一的混蛋!
    那夜,又一个人躲起来哭泣,是应子丹找到她,狠狠骂她一顿,缩在他怀里哭得更厉害。
    自此之后,没再哭过,晓得爹因娘的过世而失心丧志,若再不坚强,将会辜负娘的托付。
    她是孝顺的好孩子,一定会照着娘的交代去做。
    当最脆弱的时候,是应子丹始终陪在她身旁,他不多话,泰半时间都是静静陪伴,不会陪她聊,更不会刻意逗她笑,却能感受他的体贴,因此无论有多少人不谅解他的行为,即便也不赞同,一旦有人辱骂他,永远会第一个跳出来为他辩护。
    因为在她心底,应子丹已经有不同地位。
    这世上,除爹之外,应子丹是第二个教挂心的人。
    对他,甚至曾有过动心的感觉,只不过……
    等等,脑子里依稀记得似乎发生什么事情,好像是……
    对,应子丹受连累,他们双双跌落山下──
    “应子丹!”殷琥珀猛地抬起头,头顶撞上坚硬的东西,闷哼声,也不知撞到什么,满脑子只想找应子丹。
    “叫什么叫?还没死,别叫那么大声。”
    痛!笨人,要清醒也不会以柔和的方式吗?他的下巴痛死。
    他没死?!那他们……漆黑的夜里,眼前片黑,即便听见应子丹的声音亦看不清楚。
    “应子丹,你在哪里?”
    他揉揉犯疼的下巴,没好气道:“你是撞傻啊?没发现你正躺在我身上吗?”她的头可真硬。
    察觉双手抵着有硬还上下起伏的东西上,殷琥珀猜应该是他的胸膛,腰部似有只手揽着,原来被他抱在怀里。
    “没事吧?”
    “差被你害死。”
    没事就好,安心之余又把脸枕在他胸口处,他的恶言令不由得叹气。“唉,应子丹,明明你是个好人,为何话就不能稍微修饰下,好话一句、坏话一句,会让听的人有截然不同的心情呢。”
    “目的达到就好。”管他方法如何。
    “话说得漂亮,比较不会得罪人。”
    “我从来没得罪人。”反倒是得罪他的人统统先完蛋。
    “那为何不能对我好些?”满心纳闷。“好歹我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对吧?”
    “我只在床上对人好。”
    “……”
    “抱这么紧做什么?不怕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我很冷啊。”入秋的夜格外冷,不想冷死当然要抱他取暖。
    他拉起外衣,将两人包得密不透风。“这样还会不会冷?”
    “好多。”有别于应子丹最近的轻佻,今晚的他令她很有安全感,不由自主想多依赖他,好似有他在,便不必再担心危险。“我们究竟在哪儿?”
    现在才担心不嫌慢吗?“我们跌落另一个洞里。”
    “上回栽入一个洞里,这次又跌落另一个洞里,怎么跟洞这么有缘呢?”
    “还连累。”
    “哎呀!”知道都是自己的过错,殷琥珀笑着道歉。“真的不是故意的,怕那条蛇会咬到,情急之下才……反正我们都平安无事,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吧?”
    “你该庆幸没事,要不铁定拿你来陪葬。”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要怎么拿我出气都行,只要我们能先出去。”
    纵使看不清的五官,应子丹也能猜出脸上此刻必定是堆满尴尬的笑容。“我一个人可以上去。”
    “那我呢?”
    “没听见我一个人吗?”
    殷琥珀听,连忙抓紧他的衣服,以防他扔下自己不管。“那我呢?应子丹,该不会为要报复我而把我扔在里吧?”
    应子丹敲头顶记。“你当是我什么人?”就算他真的会这么做,被扔下的对象也不会是她。
    “对不起!”殷琥珀摸摸头,好疼。好怕黑,不过幸好有应子丹陪在身边,减少的恐惧。“那……现在怎么办?”
    “先爬上去,再找找有没有树藤好让你爬出这里。衣服你先披着,站在里等,不准乱动!”应子丹起身,欲攀爬上去,却发现有股力量阻止他。“你不放手,我怎么爬?”
    “那、那定要赶快拉上去喔。”不要放她孤单人待在个洞里。即使上头有光线,也不敢睁开眼睛看,反正有没有睁开都一样,可没睁开会安心。
    “嗯。”应子丹应声,继而便爬出去,在附近找到根粗树藤扔下洞口。“把树藤扔下去,快抓着它爬上来。”
    殷琥珀伸出手摸索着,花时间才抓住树藤,双手牢牢抓住,可无论怎么使力,就是爬不上去,不是手没抓牢,就是脚没踩稳。
    忍下快要飙泪的冲动,努力继续爬,过半晌,仍是徒劳无功。
    “应子丹,我、上不去……”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过。上回掉进洞里之后,有怕黑的毛病,晚上要亮蜡烛,否则无法入睡。
    “啧,麻烦!”骂归骂,应子丹依然跳下去。“我背你上去。”
    殷琥珀小手探呀探的,摸到他背上,把抱住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闭嘴!”他用力扯扯树藤,确定不会有问题后,哪知双脚才离地,惨案便发生,嚓声,树藤应声断裂,两人摔在地上,应子丹还把殷琥珀压在下头。
    这会儿连喊叫都没有,让应子丹担心不已。
    “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没事。树藤断啊?”
    “谁教你太重。”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别再道歉,我没怪你。”他只是习惯性会两句。
    逃不逃得出去,对他来没有差别,只要等到亮,要把琥珀弄出去就简单多,他只是瞧她浑身发抖,才不想继续待在洞里。
    “你是不是很冷?”
    “还、还好……”只是怕黑。“应子丹,要不要回镇上找人来帮忙?”以为他急着出去必有要事,不敢再耽误他。
    “然后放怕黑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哭到我回来为止吗?那山上的动物今晚肯定不得安宁。如果你不怕冷,那就等到天亮,比较好把你弄出去。”
    他知道怕黑?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连爹都不晓得她怕黑的事情,他怎么会……
    “你怎么知道我怕黑?”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有关她的一切,他哪不清楚。
    爹也不是瞎子啊。为不让爹发觉,她很小心、很忍耐地等到爹入睡后才敢蜡烛,实在不清楚应子丹是怎么得知。
    “还是没是怎么知道的。”实在太好奇,好似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很重要吗?”
    会得知个小毛病是在两家同住之后,他发现她似乎很不喜欢睡觉,经常在前厅待到很晚才肯回房,后来又看见房内燃的蜡烛,便猜怕黑。
    听他这么说,这件事又变得都不重要,至少没比他们当下的处境来得重要。
    “应子丹,你觉得左大哥和谈二哥会不会发现我们还没回去而来找我们?”爹大概已经睡到不知几重天去,不敢指望。
    不到天亮,左明非肯定睡到连失火也醒不过来,至于谈二生嘛……向来很早睡,八成也不晓得他们还没回去。
    应子丹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为什么对他们两个都加称谓,而我则是连名带姓的喊?好歹我也长你几岁吧?”
    原本他是家中的独子,后来多出两名兄弟,若是来两个供他使唤的弟弟还好,怎料年纪一个比一个大,让他顿时成家里年纪最小的,愈想愈呕。
    “你和左大哥、谈二哥是不同的,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
    “关青梅竹马什么事?”以为他好拐吗?
    “对喔,是不关青梅竹马的事……嗯,大概是从邪习惯吧。如果不喜欢,可以改,看是要应三哥、应哥哥、子丹哥都成,看喜欢哪个,不过先声明,绝对不喊应爷。”
    应三哥、应哥哥、子丹哥……无论哪个,实在不像是会喊的方式,他听得也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