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雯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逃婚八百年(上) > 第4章 (1)
    冷风如刀,寒夜逼人,长长狭路上就只听见一辆无顶驴车压过冷硬泥土的咿轧车轮声。
    “娘,你坐好了,我催这驴子跑快一些。”宋隐儿回头对娘说道,拉起斗篷盖住覆满雪花的脸庞。
    “驴子怎么快得起来呢……”秦秋莲牙齿打着颤,整个人缩在斗篷里。
    “没办法啊,我一来不会骑马,二来家里就只有这头驴子没被栓着。你忍忍,我们一会儿就能到津口搭船了。”宋隐儿看着娘的苍白脸色,把脚下炭盆推得离娘近一些之后,她跳下驴车,拉起驴子,领着塔大步往前走。
    要命的冷啊!把她所有的家当,五件棉衣、两双鞋全都套在身上,偏偏冷意还是像针一样地从她脚底刺进身体里。
    她若是不趁现在逃走,几天后拓跋司功上门要人,她可就插翅难飞了。
    今儿个一早,当拓跋司功的聘礼抵达家门时,她爹笑到连眼睛都没法子睁开,巴不得立刻把她拎到对方家里。
    别说她爹,就连她看到那一整箱的金银财宝,及那一车近来因为疾疫而价比黄金的药材“大黄”之后,她都想臭骂拓跋司功,干么把那么好的东西全给她爹,留些给她难道不成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拓跋司功离开后,她当下便跟她爹要了娘的药方,说他若是不给,她宁愿一死也不愿出嫁。
    这回,她爹乖乖给了药单。
    而她师傅郭陀不但塞了银两给她,更为了帮助她逃走,还以办宴庆贺为名,把家里的仆役全指使到没空;一桌含了大量烈酒的料理,让她爹和异母哥哥们醉倒在宴厅里,她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带着她娘逃出来。
    好累……在灶房里忙了一天的宋隐儿打了个哈欠,脚步酿跄了下,驴子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宋隐儿和驴子面面相觑。
    “驴大哥,你帮个忙吧!再走上几个时辰,你想吃什么样的粮草,我全都给你弄来;只要能在天亮赶到津口,搭上往南的第一艘渡船,你就是我宋隐儿的大恩人,我日后绝不叫你干活,还把你当成我家老爷伺候……”宋隐儿陪着笑脸说道。
    驴子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隐儿,娘好冷……”秦秋莲牙齿打颤地说道。
    宋隐儿回头一看,娘已经冷到缩成一团,连忙脱下身上的薄棉袄给娘盖上。
    “娘,你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我们回家,好不好?”秦秋莲问道。
    宋隐儿心一痛,眼眶一热,手掌紧握成拳。
    “娘,我一回去就得嫁到西夏,当那男人的三妻四妾,一辈子都要和别的女人争宠,一辈子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她大声地说道,即便心头因为想起他那对深眸而猛然一窒,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了——
    靠男人不如靠她自己!
    况且,就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更加不想看他左拥右抱啊!
    “那也没什么不好……娘跟了你爹之后,至少吃穿不愁,心疾旧病也有人医治……”秦秋莲小声地说道。
    “可你只能看着爹的脸色过日子!他打你、骂你,你为了有口饭吃,也都只能忍!”宋隐儿忿忿地擦去泪水,全身气得不住发抖。“我有一身好厨艺,我能养活自己和你,为何一定要仰赖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可娘现在好冷……”秦秋莲把脸埋在手掌里,细细地哭出声来。
    宋隐儿再脱下一件衣服,披在娘的肩膀上后,她走到驴子边,拉起驴子上的缰绳,大步往前走。
    她全身覆上一层冰,阵阵寒意让她牙齿拼命打颤,却也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
    拓跋司功现下在乎她,但是一年后、两年后呢?她在灶房里听过太多薄幸的故事,她怎么敢相信男人?
    知道她逃走,他会很生气吧!
    宋隐儿咬住唇,不许自己再想。
    只是,前方树林突然传来哒哒马蹄声,一匹黑色骏马狂风般地朝着她直扑而来。
    宋隐儿抬头一看,顿时吓到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定定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拓跋司功带着狂兽般的眼神朝着她逼近。
    他想杀死她!
    宋隐儿见黑马没有任何停势,她脸色惨白地蒙住脸,等待着马蹄践踏过她。
    秦秋莲见到这一幕,惊呼一声,竟先昏厥了过去。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儿?”拓跋司功在宋隐儿身边一跃,跳下黑马,一把扯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拉到他面前。
    “你、你……你怎么会来?”宋隐儿看着眼前脸色狰狞的拓跋司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可她被他拎得脚底都悬了空,想后退都不成。
    “你一出门,我就知情了。你那个师傅现在被关在仓库里,你若是乖乖跟我走,我就饶他一条老命。”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师父和我的逃跑没关系。”
    “没关系?若是没关系,就不会突然办上这一场晚宴,醉倒府里的一帮人。”拓跋司功捏住她的下颚,漠然地看着她吃痛地倒抽一口气。“我应该让他在仓库里饿死!”
    “放过我师父,我会跟你走!”宋隐儿后背发冷地看着他的冷酷神态,她打了个寒颤,小手紧揪住他的手臂。
    “你说的话还能信吗?我要用链子将你拴在我身边,让你一步都不能离开我。”他每一句话都冷得像冰,像是下一刻就要拿出链子。
    “你不会那样对我。”她压下恐惧,强迫自己看着他。
    “谁说的?”他的声音阴沉得像来自于幽冥界,眼神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拓跋司功望着她相信的眼神,感觉心头冰冻被人淋上一桶热水,让他整个人霎时一颤。
    胸口里冷与热的交击让他痛得瑟缩了下身子,也让他恢复些许神智。
    宋隐儿被他冰冷犹胜于她的大掌一惊,毫不犹豫地反掌握住他的手,然后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拓跋司功瞪着她青白双唇,这才发觉她已经冻得面无血色了。他的低温是因为魔性的愤怒占领了意志,但她确实被大雪冻成这副德行……
    “你为什么老是穿这么少?”他卸下斗篷,将她牢牢拥住。
    当狐裘的暖意一涌而上,宋隐儿才发现自己有多冷。
    “我……我……我的家当都穿在身上了。”她双唇颤抖地说道,被他结实双臂给拥住,差点因为太舒适而哭出声来。
    “以后不会冷到你了;但是你如果再妄想逃跑的话,我会……”拓跋司功低头看着她的小脸,硬是把威胁的话吞下肚里。
    “你不能怪我害怕。”她轻触着他已经有了暖意的手掌,轻声地说道:“我娘的下场就是最佳警惕。她因为貌美,被主人看上,从此沦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我带她离开,只是希望她接下来的日子能活得扬眉吐气,不要再怯懦地看我爹的脸色过日子。”
    拓跋司功转头看着宋隐儿仍然昏厥的娘,只消一眼便瞧出她的怯懦性格。
    “她如果是个有用的娘,就不会让你继续待在那个地方。”他漠然地说道。
    宋隐儿瞪大眼,一掌拍向他的胸前。“她确实是软弱,但她还是我娘;做你是我,你娘被欺负了,你吞得下这口气吗?”